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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哗啦——”
覆着冰雪的河岸,妇人们三三两两蹲在岸边,用刚敲碎冰面的河水搓洗衣物,她们都是不久前刚流放到这个偏远西北边镇的女犯女眷。
河岸的不远处站着两名兵卒,时不时看这边一眼。
李禅秀低低咳嗽,一双冻红的手伸进飘着浮冰的河水中,捞起刚洗好的衣袍,费力拧了拧,再扔进木盆。
他穿着破旧冬衣,发髻有些乱,脸上胡乱沾了些灰,但遮不住骨相优越,眉目间透着隽秀。
又因风寒未愈,草灰没沾到的地方,透出病气的苍白。
旁边妇人见他洗得吃力,趁看守没注意这边,飞快从他那拿走两件衣袍,手脚麻利地帮忙搓洗。
李禅秀微怔,随即感激:“多谢徐阿婶。”
“哎,应当的。”
徐阿婶连连摇头,小声道:“流放来的路上,我闺女染病,多亏女郎心善施药,她才捡回一条命,这份恩情我记着哩。”
李禅秀笑笑,刻意压低些声音,显得音色柔和:“阿婶叫我名字就行。”
从刚出生起,他就被隐瞒性别,和父亲一起被圈禁在太子府的北院。
那里荒凉幽寂,院墙高大,厚重的门上永远栓着铁锁。
趴在门缝往外看,偶尔能看见换岗士兵铁衣上泛着冷光的甲片。
抬起头,也只能看见院墙围起的一小片天空。
三个月前,在父亲李玹的谋划下,他借用一名被判流放的女眷身份,终于离开那个困了他十八年的地方。
按计划,父亲的旧部应在他流放途中接应,假装山匪拦截,趁机救走他。
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,接应的人并未出现。
他途中又生了场病,加上押解的官兵看守森严,一直没能寻到机会逃走,最终被押送到这个偏远的西北边镇。
不过,离开了太子府那座小院,他终于能见识到天地的广阔——群山绵延,大河湍流,头顶的天空高远到没有边际,飞鸟也飞不到尽头……
就像父亲向他描述的那样。
浣衣的间隙,李禅秀忍不住抬头,清湛目光望向远方——那里天际辽阔,绵亘的山脉覆着积雪,像一条蜿蜒的雪龙,几乎与天空融为一色,秀丽壮美。
是父亲说过的天下。
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。
“快点,都别磨蹭。”
天冷,远处两名兵卒等得不耐,忽然大步走过来催促。
李禅秀忙收回视线,低头继续搓洗,不久后端起木盆,和众人一道往戍边的营寨走去。
边镇苦寒,前日连下几场大雪后,肆虐的北风似乎也被冻住,营寨中一排排木杆上的大旗纹丝不动,犹如凝固的铁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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