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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琴跟着朱衣进来的时候,御书房内气氛死寂。
他的鼻尖嗅到了淡淡腥气。
那是陛下的血。
陛下被利物划伤了手指。
他正想上前发问,李徵哑着嗓子开了口,第一次叫了他一声舅舅,“当年朕遇到刺客,你与府中的大夫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他的人,请舅舅将当年的详情务必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卫琴是当朝御史,又是新君的舅舅,从未受过深夜传唤,刚刚下宴便被朱衣宣来,心中猜测与庆功宴章璎一事有关,但其中内情并不清楚,遂如实相告知,“当年我在地窖中发现昏迷的你们,那少年带着银色蝴蝶面具倒在水牢中,陛下被他护在怀中毫发无伤,我长期调查陛下遇刺一事,无暇分身四顾,只听说那孩子摘下面具的脸浸泡浮肿,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,大夫说寒水伤了下身,往后有没有子嗣都成问题,一醒来便忙着要走,我多番留他养伤,他似有难言之隐,匆匆离开,我一度担忧过他的身体,后来陛下找回了温侍卫,这才放下了心。”
李徵像是没有听清楚,耳边的鼓声再度响了起来,他红着眼睛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案几。
卫琴看着新君长大,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时刻,张了张嘴,回头看向朱衣,朱衣一身红衣伫立,眼中有恍然大悟之感。
这就是章璎入宫的原因。
或许他的身体自从那日被寒水浸坏,章荣海才动了送他入宫的心思。
以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身份。
李徵与朱衣想到了一处,他看着自己的舅舅,仿佛从未认识过他,“朕以为他当时没有太严重的伤,所以才能起来,才能离开,大夫说过的话,这么多年舅舅为何只字不提?”
卫琴罕见面容惭愧,他们比起那高风亮节的孩子,确实小人之极。
“昭宁,舅舅当时也是怕你知道内情心伤难过。
毕竟欠了别人如此一份恩情,不是好受的事。”
人性自私,他承认自己心有偏袒。
李徵捂着心脏,眼前血茫茫一片,事已至此,还有什么好否认的?
温蓝想杀他。
章璎救了他。
他把豺狼放在身边,将恩人驱逐流放。
“寒水伤了下身,往后是否能有子嗣都是问题。”
所以他才入了宫,做了李景身边没有下半身的一条狗。
当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与面如死灰的章璎重叠到一起,新君看向自己的双手,他登基这半年来,到底做了什么?
他亲手毁了幼年时候遇到的太阳。
他把人放在戚淮手中折磨,把人发落到周家,后来辗转落入王梓之手,又被马匪所劫生死不明,最后甚至在明堂之上公然袒护恶人,不肯给他一个公道。
他登基后与章璎只有寥寥两面之缘。
第一面掐着他的脖子质问温蓝的下落,第二面的时候言辞刻薄,“温蓝与你不同,他热情善良,你阴毒可怖,不要用你这种人的标准来看待他。”
如今想来倒真是一场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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