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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弹你的琴吧!”
干嘛要打碎他美好的梦境呢?白冰晖埋怨她。
邬玉志放弃好不容易占到的珠江牌钢琴,把琴凳推到窗户边上,抬腿要跨过去,但见低低的路面和细细的枝桠,顿时畏缩了,只好朝着冰哥哥的方向眺望:那是一片远山,好像神秘静止的海洋,一座连着一座、一浪高过一浪,模糊的身影和毛茸茸的边缘,像巨人长满苔藓的头颅,白云飘过,从巨人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谁听见了他们的悄悄话?邬玉志摇摇头,在那神秘的异域他乡,有一根闪光的白色长杆直插云霄,像是一封亘古不变至今没被寄出的被卷起来的书信。
“冰哥哥……”
没有人回答她。
“冰哥哥!”
除了蝉鸣,没有任何应答。
风从白冰晖的身躯吹向邬玉志的脸蛋,像一根纽带,将他们的气息连结在一起,让他们相互成为对方人生里一道抹不去的浓郁风景。
多年后,看入迷的人成了被看的人的迷,被看的人成了痴痴看着的人……角色不停转换重复,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们能面对面地、心平气和地凝视对方眼里无穷无尽的自己……黑色的江水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,奔腾不息,嘈杂的江涛冲击着岸边巨大的、隐秘的悲痛。
重返坛城的邬玉志早有心理准备,爸爸不是失踪而是已经遭遇不测,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爸爸的尸骨竟然被埋进冰冷无情的水泥墩子里,囚禁于河底十五年。
她宁愿他已经化作一抔土、一片尘、一阵风、一汪水……宁愿这辈子都没有他的任何讯息……也不愿意他在压抑窒息的水泥里过这十五年。
邬玉志狠狠地揪住衣衫边角,那是一件无法抵挡寒冬深夜里的狂风的薄衫,被主人扯得变了形,扭向一侧,使另一侧更显单薄纤细。
白冰晖在薄衫的痉挛中回过神来,收回抚摸她后背的目光,脱下黑色羊毛呢大衣,走向斜前方,试图给她披上。
邬玉志的敏锐的触觉神经已经深深地与空气缠为一体,轻盈的羊毛呢大衣只是在冰冷僵硬的空气中透出一丝暖意,便立马被这副孤倔的后背拒绝了。
“一百年前的洋务大桥还好好的呢,十五年前的新大桥就废了,我爸爸死得真冤!”
邬玉志凌乱的短发在饱满的后脑勺上微微颤动,像寒风中的钢网铁丝,不知为何而立,却执意要立在那儿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白冰晖焦灼地将这三个字串成回声。
“如果时光倒流,你还会那么做吗?”
邬玉志冷冷地问他,切中要害。
“我……”
多年的愧疚压在喉头上,使他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却让他体味到了年少时没体味过的“毫无办法”
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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